133、第 133 章_被修仙大佬迎娶的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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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第 133 章

  阿箬如愿成为了太祝。过程虽有波折,好在结果不错。身披太祝衣袍的那一刻她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好像是在做梦啊……”她任由侍女为她挽发,将一支支的玉簪插戴在她的发上。太祝的衣装是华丽而繁复的,裙摆拖曳数迟,一身珠翠重似千斤。

  阿箬从前是贫寒农女,后来是湛阳翁主的丫鬟。被人伺候还是第一次,穿上如此庄重的衣着也还是第一次。当她在镜中凝视自己的身影时,心尖忽然微微颤动了一下,在这一刻她忽然懂了衣装的重要性。

  从前看宫中贵人往身上裹一层层的绫罗绸缎,在头上戴重到几乎能把脖颈压弯的珠翠,她还觉得不理解,心想这些他们既然已经有了至高的权位,何苦这样再折腾自己?上位者掌他人之生杀,甚至有时候天下安定与动荡都在他们的一念之间,难道诸侯打扮得不华丽人们就会拿他当做乡间村夫么?难道王女衣着简易便会被人轻视怠慢么?她想是不会的。

  而此时此刻,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就懂了绮罗金钗的意义何在。就如同战士在上战场之前要披上铠甲一样,位高者身上繁复华丽的袍服亦是他们的武装。皇帝、诸侯、公卿、或者说太祝,他们与凡俗中的普通人没有任何的区别,既不比他们多一条胳膊,也不比他们多只眼睛,他们要与庶民区别开来,就只能靠衣着发饰、靠簇拥着他们的仪仗。

  她,一个山野村姑的女儿,祖上从未有过什么显赫的大人物,身体里也没有一滴高贵的血,然而现在的她……阿箬深深呼吸,因镜中的自己而头晕目眩,在金银以及数千盏灯火的映衬下,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自己耀眼有如天上的明月。婢女们在为她整理好衣带与袖角后诚惶诚恐的跪倒在地,阿箬看着她们白皙纤细的脖子,陡然涌起了一阵践踏在她们柔软脊背上的冲动。

  她狠狠的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是什么月亮,人可以自尊自信,但不可与狂妄自满,她连触摸九天云霄都做不到,又怎能成为月亮?她也同样没有资格去踩踏这些侍女,她并不比她们高贵,她们同样也不比她卑贱。早几个月前她也只是别人的奴仆,之所以能有今日,依靠的也并不完全是她一个人的力量。

  所以千万要冷静,千万不要被珠玉的光芒迷住了眼——在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反反复复的告诫她自己。

  她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门外是更多的跪倒在她脚下的人,数不清的脊背在她面前排列成海,放眼望去,她是唯一站立着的人。

  “太祝千岁——”呼声浩大如海浪。

  云月灯最开始成为太祝的时候,并没有经过多么复杂的仪式。是后世的人不断的增加册封典礼的流程,以此彰显太祝的威严。就如同当初云月灯在入住太阴宫时身上穿着的也无非就是一件简朴的白衫——之所以是白衫还是因为那个年代的人类没有办法轻松地提炼出染料,而那时王朝初建百废待兴,即便是身为圣武帝养母的云月灯的也和平民一样,就只是一袭未经漂染的白。而到现在太祝的服饰早已不是简单的白衣,是用丝纨裁成衬里,用西南的锦缎做裙,用东海的素纱织成宽大的外衫,白银提炼出丝线在礼服上绣有九种不同的花纹,无论是站在阳光下还是在月华里,她都绚丽到惊心动魄。

  一身华裳的阿箬默然接受着众人的朝拜,跪拜与呼喊持续了大约一刻钟有余,而这仅仅只是开始。之后是祭奠云月灯。祭奠完云月灯之后是祭天地、祭山川、祭日月星辰、祭四方神明。再然后是乘坐在肩舆上穿过上洛最繁华热闹的含光街,让万民来瞻仰她的风仪。

  当然,大部分庶民在人山人海中再怎么拼命去挤,最多也只能看见围绕在她肩舆旁的彩衣侍者而已。她的面容不是等闲人可以见到的。云月灯晚年失明,用白绢束住了干瘪的眼眶,后世的太祝哪怕双目完好无损,为了模仿云月灯也会在眼眶缠上一块白绢。再后来这块白绢渐渐的改成了半透明的银纱,松松的缚在脑后,既能保证太祝可以看见眼前的景象不至于被干扰到视力,也可以让旁人在看向她的时候没办法直接看清楚她的容貌,给人神秘之感,让人敬畏不已。

  阿箬是不喜欢这样的装束的。再薄的纱也还是会对她的视力造成干扰,她坐在肩舆上,浑身都紧绷着,就是怕会有危险突然从角落里窜出来。

  她还记得自己在来上洛的路上遭遇了妖族的袭击,而上洛城中尚有数不清的妖埋伏着……

  天衢阁看似道貌岸然,但说不定,不,是肯定居心叵测,他们也不得不防……

  然而这一路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人干扰她成为太祝的典礼。她在劳累了一整天之后成为了第二百三十一任太祝。

  每一任太祝都有尊号,尊号被刻在印章之上,是她此后批阅公文的信物——是的,太祝是需要处理庶务的,早在很多年前,太祝的权力就足以和皇权分庭抗礼了。

  圣武帝在后人的叙述中是像太阳一样光辉的人物,而辅了圣武帝的云月灯被称作是月亮。月亮在深沉的黑夜之中破开一丝光明,就如同云月灯在七千年前的乱世之中为凡人寻求希望。云月灯死后她居住的宫殿被称为“太阴殿”便是有这一份缘故。之后每任太祝的尊号都与“月”有关。

  譬如说前一任太祝,也就是那个在三十年前羽衣之乱里被杀死的太祝,她的尊号便是“月长明”。

  月长明,然而她本人却短寿薄命。真是不吉利。阿箬在听说了这个尊号之后,心里忍不住想。

  而阿箬作为太祝的尊号是——“月同孤”。

  这更是一个不吉利的词。从此以后这份不吉就要长伴于她,她不再是阿箬,而是“月同孤大人”。

  那么,孤独是什么呢?

  奇怪的是,阿箬在成为“月同孤”之后,居然感受不到孤独了。

  每日都有很多人围绕在她的身旁,那些人是她的婢女、是京中的官僚、是想要巴结讨好她的人。

  每一晚太阴宫中都有笙歌宴饮,最初她还很抗拒这样奢靡的生活方式,然而渐渐地,她不由自主的也放弃了抵抗,沉醉在了美酒与佳肴之中。整个上洛都弥漫着纸醉金迷的浮华,她被裹挟在红尘的浪潮之中,如何能够免俗。

  只是当她醉酒高歌的时候,心底总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你要冷静、冷静,千万别被迷惑住了双眼。

  可是舞乐响起,那声音渐渐的听不清楚了。

  有许多容色妖冶的少年被献到了她的身边——是,太祝的确终生不嫁,成为最高巫官的那一刻,便等同于嫁给了神。然而……京中尚且有那么多的贵妇人在成亲之后背着丈夫另觅新欢,她又为何不能追逐春.宵?

  献上美少年的公卿们告诉她,历代的太祝其实都豢养着大批的娈.童。叫她不要推辞。

  于是她便真的不曾推辞,安然收下这些美人,成日里与他们载歌载舞。

  眼下她过得是与过去十九年截然不同的生活,而她,似乎很喜欢这种生活,喜欢到已经差不多忘了她最初是为什么要成为太祝。更忘了……

  忘了什么呢?她依偎在少年身边,隐约觉得他的眉眼略有些熟悉,像极了过去爱着的人。

  但她现在不打算理会过去所爱的人了,她端起酒樽,朝着天空的明月敬酒——

  月同孤?呵。

  她并不孤独,就算孤独,也不需要看得见摸不着的月亮。

  月色在晃晃悠悠的水中散开。

  天衢阁主坐在自家庭院的池塘边,池塘中映出的是正玩着骰子、拥抱着美人的阿箬。

  阿箬以为她已经轻松地得到了太祝之位,可以从此高枕无忧,却不知第二重考验正在进行中。

  天衢阁主从来就不是什么耳根子软好说话的人,给阿箬免去考验让她直接成为太祝,那是骗她的。现在看来,这个傻姑娘真的中计了。

  她没能战胜内心的贪婪、虚荣,败在了声色之中,被权力和欲.望侵蚀,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

  帝都中不缺醉生梦死的废物,她居然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就成了这些废物中的一员。真叫人失望啊。

  “杀了她吧,她活着,已经没有价值了。”天衢阁主怜悯的长叹一声,转头对自己身边的侍女说道。

  那侍女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即刻起身,僵硬的朝着太阴宫方向走去。

  天衢阁主最后看了一眼池塘,却在这一眼中看到了未曾预料的画面——

  池塘里映照出阿箬的影子,她在身边所有人都醉倒之后,蓦然拔出了袖中一直藏着的短剑,刺向了美貌少年的喉咙。这一刻她的眼神清醒而又冷酷,之前的沉醉都是装的,她这时才终于露出了凶悍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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