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杯咖啡_云边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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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杯咖啡

  五一假期的第二天,姜迎吃了昨天的教训,为能够满足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小小愿望,她把手机设置成静音模式。

  万万没想到,她躲过了电话却躲不过清晨八点的门铃声。

  对方按得很有水平,似乎是料到她不会立马就开,很有节奏地间隔一段时间再摁一遍,每个间隔时间都正好掐在姜迎“醒过来”和“即将睡去”的节点上。

  被这么折磨了快五分钟,姜迎实在赖不下去,眯着眼跌跌撞撞走到门口:“谁啊?”

  “美团外卖。”门外响起一道慵懒的女声。

  姜迎认出声音的主人,瞬间清醒,带着惊讶打开门:“你怎么来了?”

  沈暄对着她笑了笑,拎起地上的两大包东西进屋:“来找你玩啊。”

  姜迎关上门,走到卫生间洗漱,边挤牙膏边问沈暄:“高铁来的?”

  “老周开车送的,一直到门口呢。”沈暄把袋子里的东西取出,都是给姜迎带的。

  小杨生煎、网红青团、蛋黄酥、猪扒包和排骨年糕,满满两大袋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申城小吃代购。

  姜迎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你俩吵架啦?”

  “吵个屁,他现在敢惹我生气吗?”沈暄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他今天下午要去羊城出差,家里没人我无聊。”

  姜迎洗好脸,屁颠屁颠走到茶几边,东瞧瞧细看看,惊喜地指着生煎包道:“我馋这个好久了!”

  沈暄起身,把盒子里的生煎放进微波炉里叮了两分钟,问她:“五一没约湘琴出去玩?”

  姜迎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云岘:“约了去鼋头渚,不过不是五一,五一人太多,我俩打算下个周末去。”

  沈暄说:“那会儿花都谢了吧?”

  姜迎不以为意:“难道还真去看花吗?”

  沈暄捶了一下她的肩:“你可以啊姜植树。”

  姜迎叼着一个生煎包,向她得瑟地眨了眨眼。

  吃完早饭,沈暄拉着姜迎要去逛街。

  她前三个月的时候胎儿情况不太好,一直待在家里没敢出门,等现在情况稳定了,她就闲不住,总想出去走走。

  换衣服的时候,姜迎习惯性地拿出白T恤和牛仔裤。

  沈暄啧了一声,问她:“你就穿这个?”

  姜迎看了看手里的衣服:“怎么了?又不出去浪。”

  沈暄把她手里的宽松T恤拿走,塞了件紫色一字肩上衣过去:“穿漂亮点,你总不想输给崽妈我吧。”

  姜迎眯起眼上下打量她。

  沈暄无论在何种时候都是精致又漂亮的样子。从前她的发色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种颜色,从亚麻青到葡萄紫,画画的时候会用根黑色发圈随意地扎个丸子头。

  她一看就是个艺术家,姜迎总是这样评价沈暄。

  现在这位怀有四个月身孕的准妈妈,一头深棕色中长发,除了微微隆起的小腹,身材依旧苗条如少女,吊带外披了件绿色薄针织外套,下半身是一条牛仔短裤,露出一双笔直纤细的腿。

  因为觉得屋里闷热,沈暄把衣袖往上卷了卷,布满手臂内侧的纹身若隐若现,不知从手腕一直蔓延到何处。

  简直是辣到不能再辣的妹。

  姜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朝沈暄敬了个礼:“向您看齐,戒掉粗糙,争做都市丽人。”

  她化妆的时候,沈暄边躺在床上和老公发微信边说:“别人看咱俩,都说很多事情是我带坏你的。但其实我真冤枉,姜迎,你可比我敢多了。你就是天天装的贤良淑德。”

  她们两个人,沈暄眉眼明艳,性格也洒脱恣意,美得张扬外露。而与她相反的姜迎看上去安静内敛,在人前总是保留着乖乖女的形象。

  但其实吧,就像那天她和云岘说的那样,人们看到的也许是真实的她,但绝对不是全部的她。

  身在摩登城市,心在四方江湖,说的就是姜迎。

  十九岁那一年跟着沈暄学会了抽烟,二十一岁的时候在左肩纹了一颗星球和一朵玫瑰。

  前一刻在朋友圈吐槽老板假期还逮着她修改方案,资本主义惨无人道,下一秒又在个人微博上兴致勃勃地写下小作文,记录她在凌晨三点的海边偶遇某位不知名歌手,收获一场沙滩边上的月夜限定演唱会。

  ——“最廉价的场地和最稀少的听众,啤酒的麦芽味混着咸湿海风,我听着或快或慢的音乐,突然感谢前一晚上脑子抽疯,用十分钟买下机票订好酒店逃来鹭岛的自己。”

  姜迎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但她又是活在世俗里的浪漫至上者,即使成年人的世界总是遍布鸡零狗碎,生活工作无聊无趣,她也得往自己那本书上绘出几笔或许突兀,但色彩斑斓的线条。

  姜迎挑了一只眼线笔,凑近镜子微抬下巴,说:“好想出去旅游啊,咱都好久没出去玩过了。”

  沈暄摸着肚子,担忧道:“我也是呀,但怕是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没有机会了?”

  “孩子妈是没有自由的。”

  姜迎透过镜子去看沈暄,又好像恍惚间透过那层玻璃看见了八年前的她们。

  初相识的时候,她们有着相似的孤独,格格不入地游离在人群之外。

  好像也就是因为这样成为朋友的。

  姜迎涂好口红,完成整个妆容,她拿起桌上的香水喷在手腕——罗意威的事后清晨,缠绵之时,破晓之后,充满欲望又温柔浪漫的气味。

  她微笑着起身,面容明艳如春光:“但你永远是沈暄呀,你的名字不是谁谁谁的妻子也不是谁谁谁的妈。”

  这话是沈暄曾经告诉她的。

  在每一次她自我怀疑和自卑颓丧的时候,沈暄不会说什么鼓励的话,从来只有这一句——“但你永远是姜迎。”

  所以做自己就好,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现在姜迎把这句话送还给她。

  在为人妻为人母的同时,沈暄依然是沈暄,她永远可以拥有一个鲜活明亮的自我。

  沈暄看着她也笑了,也许是孕期情绪敏感,她吸了吸鼻子,眸光闪动,说:“姜迎,我现在怎么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呢。”

  姜迎朝她嘻嘻一笑:“咱明年去川西旅游吧,听说那里的星空可漂亮了。”

  沈暄鼓掌欢呼:“好欸!我要看康巴汉子!”

  沈暄一共来过溪城两回,每次来都会去姜迎中学对面那条街上的馄饨店。

  孕妇口味多变,这一次沈暄没吃两口就放下了勺子。

  姜迎担心她,问她有没有其他什么想吃的。

  沈暄托腮作思索状:“嗯......我想吃蛋糕。”

  “蛋糕?旁边好像有面包店,我去买啊。”姜迎说着就要起身。

  “欸,等等。”沈暄拉住她,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我是说,我想吃你家湘琴店里的蛋糕。”

  姜迎了然她的心思,重新坐下:“你就在这等着我呢?怪不得让我今天穿漂亮点。”

  沈暄晃着她的手:“走吧走吧,我可期待了呢。到底有多帅啊,被你吹成这样。”

  姜迎想了想,形容道:“这么说吧,我每次去茶水间倒水,都能听到我们公司的姑娘讨论他今天穿了什么,都快成科技园红人了。”

  沈暄听罢咂咂嘴,提醒她:“那你可得抓紧了,别被其他女人捷足先登了。”

  “不会。”姜迎摇了摇头,“据我所知,我们公司楼下那个美女摄影师到现在连微信都没要到。”

  沈暄微微眯起眼,问:“那你怎么要到的?”

  姜迎美滋滋地喝了口汤,惬意地笑着答:“他主动给我的呀。”

  —

  叮铃铃——

  “欢迎光临。”云岘正忙活着手里的拉花,头也没抬直接问:“想喝点什么?”

  姜迎熟练地点单:“一杯拿铁,一杯青柠养乐多,再来一块芝士蛋糕。”

  听到熟悉的声音,云岘抬起头,视线先在姜迎身上停了几秒,然后移向她旁边的那位女孩子。

  “朋友?”他问姜迎。

  “嗯。”姜迎挽住旁边的人,介绍道:“沈暄,住在申城,来找我玩的。”

  云岘微笑着向沈暄点了点头,莫名觉得对方的眼神不太友好,准确地说是带了一种直白的审视和考察。

  ——像是在把关女婿的丈母娘。

  想到这个比喻,云岘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嘲笑自己跳跃的思维能力。

  开好单子,云岘把小票递过去:“找个位置坐吧,稍等。”

  姜迎刚要往大堂走,沈暄就拉开吧台的椅子一屁股坐下。

  “坐这?”姜迎问。

  沈暄点头:“嗯,就坐这儿。”

  “行吧。”姜迎也跟着坐下,取下挎在肩上的包。

  和前台的距离太近,沈暄凑近姜迎压低声音说道:“可以啊,一表人才。”

  姜迎挑了挑眉,仿佛是夸在了自己身上:“我的眼光能错吗?”

  “多大了?”

  “三十。”

  “本地人?”

  “不,北京的,去年才来溪城。”

  “家里人做什么的?”

  “......你调查户口呢?”

  “我嫁女儿我不得问仔细点。”

  姜迎失笑:“我亲妈都没你操心。”

  很快两杯饮料和蛋糕就被端在她们桌上,姜迎问云岘:“今天新柔不在啊?”

  “嗯,我放了她假,和同学去玩了。”

  “哦,这样啊。”

  等云岘一走,沈暄就揶揄起她:“哟哟哟,对店里员工那么熟悉,不愧是要做未来老板娘的人啊。”

  姜迎瞪她一眼,咬牙警告:“别胡说。”

  她俩坐着聊了一会天,从八卦秘闻扯到家长里短,许久不见倒是有说不完的话。

  突得沈暄一拍桌子,咋呼道:“你看我这记性,把这事儿给忘了。”

  姜迎被她吓一跳,问:“什么事?”

  沈暄低头在包里翻找:“一个意外之喜,不过不是你的喜啦。”

  姜迎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恭喜你,红色炸弹。”沈暄从包里摸出一张请帖递到姜迎面前,又把自己的话否定,“不对,这种级别的得是导弹。”

  姜迎接过那张请帖,刚要解开丝带就听沈暄缓缓启唇道:“陆廷洋把婚期提前了,这是请柬。”

  姜迎猛地抬头,不自觉提高声音:“他不是下半年才办婚礼吗?!”

  沈暄说:“他老婆怀孕了,要不然也不会把日子定在他生日吧,毕竟你俩也是他生日在一起的。”

  姜迎攥紧拳头,忍住自己想飙脏话的冲动。

  沈暄偏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我怎么记得某人当时说届时一定到场,还要带着男朋友一起。”

  姜迎小声为自己辩解:“我那不是想着事情还远,口嗨一下吗,谁让他分手的时候说我这种人不配谈恋爱的。”

  沈暄摇摇头,评价她:“死要面子活受罪。”

  “现在怎么办?不去,显得我怂,一个人去,又打我脸。”姜迎捣着杯子里的澳白,漂亮的爱心拉花已经看不出原样。

  沈暄清清嗓子,捋着头发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陆廷洋给我请帖的时候,我说好的,姜迎一定会带着男朋友到场的。”

  姜迎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有气无力地问:“我哪来男朋友?”

  沈暄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他问我你男朋友姓什么,我说,姓云。”

  姜迎瞪大眼睛,提起一口气,一脸“你他妈说什么”的表情,她大喘了一下,手忙脚乱地解开丝带打开喜帖,那撒着金色细闪的红纸上赫然写着“诚邀姜迎小姐”,以及一看就是后来才添上去的“和伴侣云先生”。

  她心一咯噔,脱口而出五个字:“云你个鬼啊!”

  效果可谓掷地有声,一屋子的人都朝她看了过来,包括云岘。

  他们的目光对上,云岘拿手指了指自己,问:“我?”

  姜迎赶忙摆手:“不是不是。”

  云岘点头,移开目光继续做咖啡。

  姜迎扶着额头,咬牙切齿对沈暄说:“我真是谢谢你。”

  沈暄回:“不客气。”

  姜迎盯着手边的请柬,打开又合上,坦白道:“我承认如果他真能陪我去的话我一定能在陆廷洋面前狠狠扬眉吐气,可是我要怎么和人家开这个口啊?”

  “这不简单?”话音刚落,就听到沈暄举起胳膊喊道:“湘,啊不对,云老板,姜迎有事找你。”

  姜迎来不及捂她嘴,只在云岘闻声过来之前狠狠剜了她一眼。

  “什么事?”云岘放下手中的杯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就是......”姜迎脑子里一片空白,窘迫得抓耳挠腮,“那个,我......”

  云岘露出微笑,十分善解人意道:“没关系,你说。”

  姜迎绞着手指,硬着头皮问:“有个忙你能帮我一下吗?”

  云岘问:“什么忙?”

  姜迎心里乱着,提了口气脱口而出道:“你能做我男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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