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狼12(“若是唐突娘子一下是不...)_怀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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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狼12(“若是唐突娘子一下是不...)

  晏倾和徐清圆在人流中穿梭,徐清圆忽然快走两步,拽了他的衣袖,他回头看她。

  徐清圆:“郎君,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去人少的地方吧。”

  晏倾微顿,她分明是体谅他。

  晏倾心中对她有愧,因自己的愧疚左右徘徊,备受煎熬。此时她越是懂事,他越是踟蹰。

  他不由低声询问:“女郎应当都喜欢这样的热闹。”

  徐清圆摇头,婉婉道:“我不喜欢呀。我喜欢安静的、人少的。”

  她见晏倾仍在犹豫,可她看到他额上的冷汗就没有停过。她生怕他因此而闷出大病,于是更加坚定地表示要逆着人流,去人少的地方玩耍。

  晏倾便笑了,无奈又温柔。

  他说:“我知道有处人少的,与我来。”

  徐清圆乖乖地听晏倾引路,由那盏栀子灯带她走。走过一座酒楼时,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下来,她轻呼一声,晏倾当即拽着手中所提的灯笼,将她拽到身后掩住。

  他掩袖去挡,上空掉落的却不是什么暗器,红色丝线扔了两人一头一脸。

  喜庆又滑稽。

  徐清圆躲在晏倾身旁,仰头向上看——见乞巧楼二层高阁灯笼悬挂,窗棂边的暮明姝支颌而笑。

  对上徐清圆的目光,她有些揶揄地眨一眨眼。

  徐清圆微笑:“原来是殿下。”

  晏倾说:“我们走。”

  他拉着徐清圆离开这里,徐清圆不住回头,向楼上的公主摆手道别。

  楼上暮明姝身边,暮长亭探过脑袋:“阿姐,你在看什么?”

  他的头被暮明姝推回去,暮明姝非常冷淡:“继续磨你的墨。”

  晏倾对长安的大小街巷路径熟悉无比,他带着徐清圆穿街走巷,很快便离人流越来越远。

  街巷越来越清寂,曲江水声绰绰在耳,灯火变得断续游离,叫卖声时有时无。

  徐清圆明显感觉到,人越少,晏倾越自在,越不像方才那样僵硬了。她快走两步偷看他,见他甚至不再冒冷汗了。不再流汗的晏郎君目若点漆,丰神俊朗,真是……格外好。

  晏倾察觉徐清圆低下头掩过去的唇角笑意。

  他问:“怎么?”

  徐清圆摇头。

  晏倾便也不再问了,而走了一段路,徐清圆又像是耐不住这种尴尬,开了口:“方才见过公主殿下为郎君祈福,闹出那么大的仗势,好是风光。郎君可有想法?”

  晏倾睫毛颤了一下。

  他沉默片刻,问:“我应该有什么想法吗?”

  徐清圆半真半假地抱怨:“明日满长安都要知道殿下心慕你了,郎君从旁走过,总应当给些反应。喜欢或厌恶,总该有一些。即使是做戏,但毕竟……毕竟是爱慕。

  “且殿下青春貌好,郎君便不心动吗”

  晏倾又是沉默很久。

  徐清圆低着头,心跳咚咚,手指有些紧张地抠着两人中间的那盏灯。

  好一会儿,晏倾似在斟酌字句一样,说话很慢:“……娘子可想知道你阿爹的事查得如何了?”

  徐清圆怔一下,听到自己心中失望的叹息声。

  她乖乖地应了一声。

  晏倾便将自己去蜀州的大概事情说了说,却没有提西域发生的变化,只安慰她,她爹应该性命不是问题,之后如何,朝廷会想法子再查。

  徐清圆对阿爹的担心放下一点,她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

  晏倾看出她心情不好,却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措了一会儿,袖中藏着的那方玉匣子变得滚烫。

  他道:“可要将玉匣子还给你?”

  徐清圆回答:“郎君还要查案吧?玉匣子便暂时放在郎君那里吧,郎君不要弄丢了就好。”

  晏倾:“娘子的东西,自然不敢弄丢。娘子放心,若你阿爹无辜,大理寺自然会还你爹公道。”

  徐清圆闷闷地“嗯”一声。

  她害羞内敛,娴雅恬静,一晚上却频频向他暗示心意。可他只如木头般毫无反应……她不明白像晏倾这样聪明的郎君,是当真听不懂她的意思,还是因为厌恶她,或是顾忌她的身份不好?

  可若是厌恶,为何会来找她?若是顾忌她的身份,他在此之前也未曾像旁的郎君那样对她敬而远之。

  既然来找她,晏郎君难道没有其他意思么?

  晏倾和徐清圆一前一后地提着灯走,街巷另一头,一对年轻男女边走边吵,热闹非常。

  正是林雨若和林斯年这对兄妹。

  林雨若抱怨兄长:“明明是阿兄约我出门,来了又黑着脸嫌人多,非要来这种人少的地方。本来有许多郎君约我今夜去玩,我全都推了,来陪阿兄。可是阿兄好不解风情。”

  林斯年心里想着沉沉心事,敷衍无比地哄她:“我妹子这么漂亮,长安好儿郎们什么时候不是追着我妹子乱跑?你偶尔来陪兄长一次,有什么可怜的?我不也没有找北里那些莺莺燕燕,来特意陪你吗?”

  林雨若腮帮红了,嗔他一眼:“不许提你那些莺莺燕燕,好不正经!什么好儿郎……我哪有?我、我今夜本来想在皇城下看爹,可你却不肯去。”

  她如天下所有妹妹一样向兄长撒娇,以为自己数日的讨好让兄长软了心肠,毕竟兄长确确实实在七夕约她出门。这在以前不可想象。

  而林斯年漫不经心:“那个老头子你每天都能看到,何必非要跟人挤着去看?”

  林雨若:“那不一样。平时爹只是爹,今晚爹是‘宰相’。阿兄,你……”

  她忽而噤口,忽而睁大眼。她一下子拽住林斯年的衣袖,发出气音:“阿兄,你看……那是不是徐姐姐?”

  林斯年浑身一震,从自己混沌的思绪中回到现实,顺着林雨若的手指,他一下子看到了相携而游的徐清圆和晏倾——

  女郎低着头,侧脸文秀。郎君比她高半个肩,垂头时秀雅澹泊,气质清雅。

  他几次低头和她说话,换来她轻轻几次点头。他挑着人少的路径走,徐清圆连头也不抬,任由晏倾引路。

  她一贯的警惕心好像荡然无存。

  他们是世间少见的那类神仙眷侣。

  林斯年目不转睛,眼神转暗,心中骇笑,仍记得上个月月底荒唐的赏花宴一事——

  他四处想寻徐清圆告白而寻不到人,他在雨中淋成落汤鸡,回过头便看到紫藤花树下先弯腰步出一个晏倾,晏倾回头,扶着娇娇弱弱的女子出来。

  雨幕下的灯笼火光微弱,那么微弱的光,林斯年却看得一清二楚,徐清圆肩上披着的男子外衫,是晏倾身上的。

  虽然暮明姝就在外等着,虽然暮明姝立刻用自己的蓑衣换了晏倾的外衫,罩在了徐清圆肩头。但是幽暗雨帘,徐清圆仰起脸看晏倾,任由晏倾低头给她整理好衣襟,她玉面雪白,目光盈盈。

  所有人目不斜视,连暮明姝都当做没看到。

  而林斯年躲入树后,不被那些人察觉到。他咬着牙关,心里的冰雪寒意要冲破牢笼,冷得他全身发抖。

  梦中事和现实中事交缠,恨爱在一瞬间如烈火般熊熊燃烧,荒唐感袭来。他已然不希望梦中事发生,已然在规避,为何徐清圆偏偏仍和晏倾那样好?

  而今七夕夜,林斯年再见徐清圆二人,当日的厌恶和恨意几乎在刹那间吞没他。

  林雨若在旁建议:“不如阿兄,我们去和徐姐姐打个招呼?”

  林斯年闭一下眼,睁开眼时,目光重新变得冷漠。

  不,他今夜是有其他目的在身的。若节外生枝,恐事情生变。

  林斯年沉沉笑一声,目光阴鸷地从晏倾二人身上移开:他暂时没空理他们。

  他拉住跃跃欲试的林雨若,将妹妹拽入巷子的另一个方向。林雨若不解地看他,见这位兄长挤出一抹僵硬的笑,低头对她温柔:“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买你方才念了一路的糖人。”

  兄长努力放出的“温柔”,让林雨若受宠若惊,又满心欢喜。

  林雨若霎时忘掉了所谓的徐姐姐,乖巧无比地点头,在林斯年转身要走时,她大胆提出要求:

  “我要两个糖人,一个是阿兄,另一个是我。”

  林斯年脚步停顿一下,他回头看站在幽火下的妹妹。他看了她很久,目中的火簇簇,熄灭又点燃。

  林斯年收敛一身戾气,少有地和气:“不要乱走,等我回来。”

  他背身快步行走,斗篷将面容一藏,越走越快。他和晏倾二人擦肩而过,扬长而去。似乎走得越快,背后的期待的少女目光,就可以被永久忘记。

  晏倾侧了头,看眼旁边走过的斗篷人。

  徐清圆提问:“晏郎君?”

  那斗篷人走得很快,晏倾没有看出什么来,收回了目光,摇摇头:“无事,只是本能罢了。”

  自从开始在大理寺任职,他对于所有藏头藏尾的人都变得敏锐无比。但是总有人喜欢用斗篷挡住脸,总有人身上有些不想被人知道的却不危害世人的事情……大理寺也不能将所有人抓起来。

  徐清圆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黑衣斗篷人走入巷尾,一闪而逝。她问:“是坏人吗?”

  晏倾安抚她:“这几月长安城门进出都很难,兵马司因为要抓人一直严查城门,城中应当是安全的。”

  徐清圆若有所思:“还没有找到那个‘阿云’吗?郎君,你说她到底是谁,若是好人,为什么丢下了包袱露出一点痕迹后就再不敢出来;若是坏人,又怎么会丢下包袱,帮我们破了梁园案?”

  晏倾回答:“应当是那人本身目的与梁园案无关,你说那人又高又哑,她也许只是藏身在梁园中,伺机做其他事,却不妨冯娘子出事,梁园不再安全,让她无法再藏身其中。她是被迫离开的……藏头藏尾,必有目的。

  “然而她如今一定比我们急。我们只需耐心等着,看她目的何为便是。”

  他对徐清圆低头道:“抱歉,说了这些无用事情,打扰了娘子。”

  徐清圆笑一下,目中湖波摇曳:“我不觉得被打扰。郎君只有分析这些案子的时候会多说几句话,郎君平时都只是迫于礼貌才与我说话。我看出郎君本身并不喜欢开口的……我总觉得我在为难郎君。”

  她抿唇:“我总让郎君不得不开口,不得不跟着我。我让郎君很为难,是不是?”

  晏倾诧异看她。

  他慢慢道:“我今夜真是罪人了。”

  徐清圆不解。

  他说:“我与娘子相交,从无一时一刻的勉强。”

  徐清圆目中微亮,但她又忧心:“可是卫渺活着的时候,就不喜欢与我说话,不喜欢我总找她……”

  徐清圆小声:“晏郎君,你是不是讨厌我?”

  晏倾说:“我……”

  他想说“我和她不一样”“我的病情已经缓和了很多”“我从来没有不愿意和你说话”,可是话到口边,桩桩件件,似乎都在推着徐清圆向误会的深渊走。

  他从来都不是很懂人与人之间的复杂感情纠葛。

  他因病而与世人保持距离,他与男子尚且不相交,更罔论女子。以前父母还在时教他,“清雨,你待人太温和,会让人生误会。你记得不要对女郎太好。”

  可是徐清圆是徐固的女儿,可是他一直对她爹的事查不出线索。他努力斟酌着自己的方寸,但他似乎依然搞砸了一切。

  她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晏倾心中浮起许多挫败感。

  他目中生起茫然,四顾之时,看到了一样东西。他和徐清圆说:“跟我来。”

  晏倾带徐清圆到了墙角树下的一个卖木偶的小摊前。他与摊主讲好价后,便挑选着摊位上的木偶。

  此处人少,生意也少。摊主便很有闲心地挑了一个木偶给晏倾:“郎君买这个‘琢玉郎’吧?这是我这里做的最精致的男偶了。而且郎君文质彬彬,和我的‘琢玉郎’岂不是一模一样?”

  徐清圆探过头,目光新奇地落在那些木偶上。

  她不好意思和摊主说,便回头小声和晏倾讲:“哪里一模一样?那个男偶没有郎君好看。”

  柔软发丝贴着脸颊,晏倾脸红了,耳根也跟着被烧红。

  他睫毛颤一下,欲言又止地看她一眼。他有时真不懂她,分明是一个乖巧文静的大家闺秀,但私下里……她好像很有些调皮、口无遮拦的样子。

  且越来越明显。

  平时的文静都是装出来的吗?

  晏倾想到了徐清圆以前和他说“我小时候很淘气”。他原来以为她是安慰他,但现在想来,说不定是真的。

  晏倾没有接徐清圆的话,当做没听到,他低头摆弄他买来的男偶“琢玉郎”。

  无数线头绑在木头上,小人偶不过一只手那么大,就能在晏倾的十指操纵下,作出灵活的动作。小人动起来时,擦过晏倾的衣摆,摇头晃脑间,倒真有了几分“琢玉郎”的架势。

  徐清圆惊讶而笑:“傀儡戏吗?郎君你会玩?”

  晏倾微微笑,他操纵着人偶,向徐清圆行了一个大礼,声音则是他自己独有的温和:“琢玉郎代清雨,因今晚的种种不妥行迹,向徐娘子告罪。

  “希望徐娘子谅解。祝徐娘子寻到一个和‘琢玉郎’一样的如意郎君,百岁安康。”

  徐清圆抬头,眸中星火摇落,看着低头操纵木偶的俊秀青年。

  她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她强忍着自己难以控制的喧嚣情意。她目不转睛地看他,晏倾撩起眼皮,她忙掩饰地别过头,装模作样地、红着腮也去挑摊位上的人偶。

  她手心出汗,因紧张而声音哑柔:“我、我也买一个木偶,我也试着玩一下。”

  不等摊主推荐,她一眼相中了一个女人偶。

  她笑盈盈:“郎君是‘琢玉郎’,那我挑‘点酥娘’好了。”

  这么一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暧昧。她忙不迭望晏倾一眼,看晏倾好像没注意到,她才放心地收回目光。

  晏倾能如何?

  他只好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摊主笑咧了嘴角。

  二人最后蹲在水边玩傀儡戏。

  徐清圆第一次操纵这些线条控制的小人,难免手忙脚乱。晏倾却好像不是第一次玩,他非常熟练,转过来教徐清圆如何控制小人。他脾性极好,说话声音轻柔,徐清圆在他的指导下,渐渐不那么慌了。

  她找到了诀窍,生出了兴趣,一个人蹲在水边,操纵着她的点酥娘做各种各样的动作。

  谁不爱玩傀儡戏呢?谁不爱自己操作傀儡戏呢?

  徐清圆唇角噙起笑,目光晶亮,耐心地低着头玩自己的小人偶。

  晏倾的栀子灯放在一旁,他立在她旁边,手中提着他的“琢玉郎”,但他并没有操纵人偶做什么动作。他只低着头,看徐清圆沉浸在这样的快乐中。

  她的快乐也是内敛的,温柔的,轻软的。

  晏倾看着她,心中涌上难以言说的悲意。

  他在一瞬间发现自己跟随着她的快乐,意识到自己和徐清圆说话,不觉得累、不觉得她麻烦。他总在绞尽脑汁想如何让徐娘子不误会自己的心思,可似乎正是他一次次的靠近,让她有了误会的可能。

  他模模糊糊地理清了一点感情,他知道什么叫“好”,什么叫“心动”,但他不能拥有。

  喜欢却得不到是件很残忍的事,就像心里空了一个洞,急需什么去填补,但是那个洞反而越来越大,变得越来越突兀。

  他被深渊泥沼吞没,一路向下跌,永无回头之日。他义无反顾地走着这条路,从来不后悔,从来不驻足。他不想拉着别人一同下去,他希望世上所有人,都因他的坠落而得到解脱,都与他毫无关系。

  他对自己的人生毫无办法。

  徐清圆声音轻柔:“郎君,这个人偶真有意思。”

  晏倾心想,他连她的声音是什么样的,都听不出来。喜欢这样的感情,实在太过奢侈,让人毫无动力。

  徐清圆没听到他的回答,忍不住想抬头看他时,视线中,他操纵着的人偶开始动了,琢玉郎向点酥娘靠近。

  晏倾的声音清和如流水,就在徐清圆发顶响起:“夏日,琢玉郎于田野相遇点酥娘,数日之后,琢玉郎离开此地,回返家乡,此后再不与点酥娘见面。”

  徐清圆:“……”

  她怔忡,觉得他这个故事编得好古怪。

  晏倾声音在头顶:“你知道琢玉郎为什么离开吗?”

  徐清圆心想莫非真的在编故事?

  她便配合着他,让点酥娘作出抹泪动作,声音故作哀伤:“必是因点酥娘貌若丑女,琢玉郎嫌她配不上他。”

  晏倾声音里带丝笑,道:“点酥娘青春貌美,怎会貌若丑女?只因为点酥娘父母暗示琢玉郎提亲,将琢玉郎吓跑了。”

  徐清圆操纵着点酥娘跺脚叹气:“点酥娘问琢玉郎,可是家有妻室?可是另有所爱?”

  晏倾让琢玉郎回头看点酥娘:“家无妻室,无有所爱。只因心有他求,所求一日不成,一日不愿成家,不愿误点酥娘青春时光。”

  徐清圆手停下。

  点酥娘在她手中软软倒下,“吧嗒”一声,线头断了一根,木头小人歪倒在了湿漉的草丛上。星光点点,江河水照着女郎的眼睛,波光一重重弥漫。

  晏倾将徐清圆拉起来,拿出帕子,让她仰头。

  他低头给她拭去眼角的水渍。

  好一双雾濛濛的眼睛,还在不断地掉眼泪。

  晏倾低声:“别哭了。”

  徐清圆勉强说道:“没有,是风沙迷了眼。”

  晏倾按在她眼角的帕子,被泪水打湿。他温柔地给她拭泪,越是这样,她反而越是眼泪掉得凶。一滴滴泪落在帕子上,就好像砸在他心口,让他心脏跟着涩而痛。

  他再次轻声:“别哭了。”

  徐清圆也不愿这样,她觉得丢脸,她低头要拿袖子挡住,却被晏倾按住肩,仍迫她抬头。

  他温声:“眼泪掉下去,脸上妆花了,娘子岂不更加伤心?”

  他迟疑很久,说:“我很快就要离开长安了。”

  徐清圆哽咽着:“难道是因为我,郎君才不得不走?”

  晏倾道:“自然不是。娘子这般聪慧,怎么会这样想?别哭了……你让我实在没办法了。”

  他说了很多,但是好像用处都不大。他按在她眼角的帕子被打湿,徐清圆许久听不到他温声细语的安慰,她红着眼睛抬头,看他沉默而怜惜地看着她。

  他问:“若是唐突娘子一下,是不是娘子会好些?”

  徐清圆睫毛上的眼泪眨落。

  她捂脸:“郎君你不要管我了……”

  她因羞愧而转肩要走,他叹口气,上前一步,将她拥入了怀中。徐清圆拽住他的衣袖,被他抱着,在他怀中抽泣连连。她闭上眼,那般眷恋他。

  徐清圆抽泣起来,倒和平时不一样,很有些小姑娘的姿态。而若是晏倾不安慰她,她自己孤零零掉一掉眼泪,也没什么事。

  只怪他太好,一直哄她。可他不知道,他越哄,她泪水越多,只想将自己阿爹失踪后的所有委屈哭一遍。

  世上怎么有这样的郎君呢?

  拒绝人也拒绝得这么温柔……她怀中藏着的那些五色丝线无法送出去,可她埋在他怀中,心中一丝一毫对他的厌恶都生不出来。

  徐清圆勉强从他怀中退出一步,雾濛濛的眼睛抬起来。她视线从晏倾肩头擦过去,看到了屋檐上站着一个黑色斗篷的人。

  红着眼睛哭泣的女郎与那人目光对上。

  徐清圆一下子怔住。

  晏倾回头,与她一同看去。

  屋顶上那人一愣,没想到这两人同时注意到了他。更没想到这对卿卿我我的男女还在哭着,却突然异口同声一起认出了他:

  “阿云!”

  阿云愣了一息,目光变凶,在屋檐上踩着瓦片飞驰而走。阿云跳下一道街,俯身把乖乖等在那里的林雨若往怀里一抱。林雨若尖叫起来,阿云一下子点了她的哑穴,笑两声:

  “林小娘子,借你一用。”

  今夜长灯达旦,金吾不禁,街坊畅通无阻,正是挟持贵人出城的最佳机会!

  下方的男女立时停了情爱纠葛,晏倾嘱咐徐清圆去找人,自己则向阿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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